董桥,1942年生,福建晋江人,台湾成功大学外文系毕业后,在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做研究多年,又在伦敦英国广播电台中文部从事新闻工作。先后曾任香港公开大学中国语文顾问,《明报》总编辑,《读者文摘》总编辑,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主任,《明报月刊》总编辑,香港美国新闻处“今日世界”丛书部编辑。现任报社社长。撰写文化思想评论及文学散文多年,在港台及北京、上海、广州、天津、杭州、成都、沈阳出版文集十多种。
著作名称:《没有童谣的年代》《保住那一发青山》《这一代的事》《回家的感觉更好》《伦敦的夏天..《从前》选读之一〈旧日红〉
我偏偏爱说我是遗民。近日坊间邂逅几柄漂亮的旧折扇,阮性山民国三十六年画梅花的那柄题了集句七绝:短墙缺处插疏篱,始见寒梅第一枝;独有高人爱高洁,为渠费尽雪桥诗。另一面郭若愚一九四四甲申夏天画的也是墨梅,只题庭空月无影,梦暖雪生香;右下角钤了一枚白文方章“梅清石瘦斋”。这样的风月当是遥远的绝响了。寒梅清幽,灵石清癯,配起时下这满城新潮和满街俗物,不啻在老橡树上系一根黄丝带,浑似千瓣心香。
劫后的意识形态,值得依恋的正是这些残留的旧时月色,跟卧薪的忧郁倒是没有干系了。不必效魏国管宁之安复社稷,不必效徐广收泪抱怨“君为宋朝佐命,吾乃晋室遗老”,那些都是末期政治消渴病人,喜欢隔帘偷窥新贵的宠妾,为了撩来翩跹的绮思。文化遗民讲品味,养的是心里一丝傲慢的轻愁:急管繁弦杂梵声,中人如梦又如醒;欲知此夜愁多少,试记街前长短更。老家收过一幅赵眠云的字,录的是谭延这一路诗作。那光绪进士谭组庵当过都督、当过国民政府委员会主席、当过行政院长,这些诗的趣味远比他的宦海格局高得多了。他的法书先学刘石庵,中年专意钱南园和翁松禅两家,晚年参米南宫,比他卖字的弟弟谭泽的墨迹稀世。我只有一柄谭延写的扇子,写书中仙手李北海刻碑并非世上传说是亲手刻的,猜想是家里有刻工专为他刻,“古刻工皆妙手人也”!小小头天高地大,字字骨力雄厚得惊人。
我一九六○年夏末辞别老师亦梅先生到台湾读书。一九八○年我从英国回香港做事,老师已经离开印度尼西亚万隆回厦门定居了,却常过来香港和满堂子孙欢叙天伦。八十二三了,一身铜皮铁骨硬朗得要命。一年孟冬,老师来香港过年,星期六下午到我家聊天,说起他早年镇宅之宝王冕墨梅册页,近来有人出美金高价要买,弄得他心绪不宁。那本册页我一九五八、五九年在万隆煮梦庐里翻过好几回,还经老师逐页给我指点,册页所附历代文士的题咏后来也都影印在老师诗集的附录里,八成以上我都背诵得出。我劝老师不要卖,老师说:“这已经不是第一回的诱惑了。你该还记得萧姨吧?她千叮万嘱要我留给子孙。斯文都扫地了,留一件是一件,她说。”
萧姨跟老师同龄,长年穿着浅色丝绸旗袍,花白的头发梳得丝丝服帖,圆圆的发髻永远插着一枝翡翠发簪,宽宽厚厚油绿得谁也舍不得雕琢,只沿着四围阳刻一道细致花边。我忍不住赞美两声,萧姨乐透了:“傻小子,这叫大雅不雕,内府的上好水种啊!等你讨个俏媳妇儿萧姨送你做聘礼!”她是苏州人,嫁给一位华侨巨富,守寡多年,家业靠成材的独子张罗,那几年越发火红了。萧姨天天拜佛画画吟诗吃燕窝,细腻的粉红肤色衬着精巧端庄的五官,简直钱慧安的淡彩工笔仕女。
老师说,上海当年有个鸳鸯蝴蝶派的文人团社叫星社,社里骚人墨客都是萧姨父亲的诗友画友,萧姨家里藏了一柜子清末民初大小名家的精品。一天下午,老师刚在书房里给我改好一首七律习作,萧姨来了,顺手拿去一看,夸我终于摸出旧诗的窍门:“轻愁写得够古秀了!”她那天兴致好,硬拉老师和我到她家喝下午茶。万隆天气四季清新微冷,萧姨一身粉蓝旗袍,套上一件薄薄的墨绿毛衣,连老师都说她标致:“冷艳全欺雪,余香乍入衣……”没等老师念完,老美人先白了他一眼:“老豆腐馊了,还吃!”
萧姨家在城郊幽静的斜坡上,深院大宅四周花木万千,像个小植物园。正宅是荷兰洋房,大厅正中挂着颜文梁一幅大油画,画江南水乡人家,浓浓的油彩抹成粗粗的笔调,远观竟成一片迷?的雨景,石桥两边的树影人影都在动,小船过处,滟潋的灯影顿时浮起宋词元曲的娇韵,老师笑说:“那小窗里该是小红低唱之处了!”萧姨接着轻轻念出好嗲的苏白道:“曲终过尽松陵路,回首烟波十四桥。”她指着偏厅墙上瘦瘦长长的条幅对我说,“你看那上面不就题了松陵赵眠云吗?”
赵眠云收藏折扇两千多柄出名,吴江老家原是富户,从小享尽荫下之福,天天过着旧社会裙屐风流的雅士生涯。到了家道中落,夫人中年下世,只得离开上海迁回苏州,境遇越见窘困,卖字卖画换饭吃,咳嗽、气喘、脚肿,负病多年,终于支持不下,一九四八年四十六岁去世。听说,萧姨娘家跟赵眠云熟,跟鸳鸯蝴蝶派作家画家书家也熟。我在她家后园书斋春绿馆里果然看到不少张善、陈迦、陶冷月、陈巨来、朱其石、钱瘦铁、江小鹣的作品,还有严独鹤、蒋吟秋、范烟桥、程小青、徐枕亚的书画扇子。
萧姨誊录了一小本藏品清单和书画家生平,亦梅先生觉得有些参考价值,要我借去钞录一份,我用复写纸钞了两夜,自己留一份。七十年代,我在伦敦的学院图书馆里借了许多鸳蝴小说消遣,翻出那份清单,竟像旧爱重逢,亲切极了。这几十年来溷迹市廛,心境迟暮,寄情玩物,收了印石、竹刻、砚台、玉器收字画、收折扇,那份清单虽然残破模糊了,心中倒是印得深深的,碰到萧姨春绿馆里那些似曾相识的头姓名,总是横不下心任由他们流落坊间。文化遗民的痴想显是越老越浓了。
去年早春,开书画店的朋友收到一柄黄淡如的淡彩工笔张骞泛槎图折扇,品相大佳,我又想起萧姨手头那柄浪子燕青夜会李师师的细笔扇子,但见浪子脱膊露出身上刺青,那妖艳娘子尖尖玉手轻轻摸他蓝蓝的花绣:“黄淡如画人物是一绝,这把艳画还是先父托王西神向黄淡如求来的!”萧姨说。我年少迷恋《水浒传》,只顾把玩半天不忍释手。“傻小子,这把不能给你,”她说,“萧姨改天写信到上海找人请房虎卿替你画一柄武松打虎!”我到现在还只买到房虎卿两柄折扇,一柄画清秋佳品,一柄画云龙山虎,心中暗怨萧姨当年敷衍我。
那个星期六下午,我问亦梅先生萧姨还常不常来信?老师说她两年前下世了:“春绿馆里那批书画也全泡汤了!她儿子是读洋学堂的生意人,不懂这些国粹,苏州有个远房亲戚说是可以卖个好价钱,她儿子真的全运回去,一年后结账,存了五千块人民币在银行,要她儿子随时回国去花。天下还有这等便宜事!”老师频频摇头叹息。“那里头有仇英,有董其昌,有王,有八大山人,有虚谷,有罗聘,有伊秉绶!萧姨头上那枝翡翠发簪倒在美国卖了好几万美金。那叫春风又绿蕃国岸!你知道那春绿馆取的正是萧姨宝爱那枝翡翠的心意吗?”
我知道的事情少得很。老师和萧姨那一代人一走,月光下的茶也凉了,害我这样的半吊子旧派人熬过了大半个世纪还嫌自己旧得不够地道。上海画家程十发书画价钱一路上升,他的头花卉人物画得很好,录些古诗词也疏秀妍雅;偶尔追求政治正确,扇子上竟钞了鲁迅的诗,上款还称呼人家为同志,实在扫兴。我还有一柄施浚伊画给郑慕康的山水小折扇,笔意苍劲遒丽,古拙幽深,字的那一面忽然录上毛主席的一阕清平乐,填得虽好,毕竟因人毁掉这柄传统艺术品的八分古意!
六年前丙子除夕,邻居琴翁上海倦游归来,送我一柄朱镜波一九二七丁卯年画的桃花扇,胭脂斑斑,枝叶萧疏,题识也多。丑吴湖帆写了一段翰墨因缘,平斋接着录了丑题扇两首绝诗,第二首格外幽眇:几见芳菲露井东,闲情收入画图中;阿谁笑比香君血,崔护重迷旧日红!说的是前朝情事,只怨瞬息红雨弹尽,徒然惹人低徊。像我这样的文化遗民,盼的只是潇湘水云之间,风霜满面的过客不忘叮咛一声:劫后的烟树和人面,其实还在案头灯下的片楮零墨之中,不必过分牵挂。
老师回厦门三四个月了,忽然寄来一柄残旧的折扇,是民初名头不大的画家画的武松打虎,还有一封短简说:“偶得此扇,忆起三十多年前春绿馆中旧事,代萧姨买下送你。日前听江浙朋友说,骗掉萧姨那批古书画的远房亲戚,竟是萧姨嫁到南洋前的青梅竹马旧情人!世风如此,萧姨泉下有知,情何以堪!”那几天,我常常想起萧姨的粉蓝旗袍和墨绿毛衣:崔护薄幸,初恋那片旧日红,竟跟萧萧墓草一样寂寞了。
《从前》选读之二〈流言〉
我的中学老同学萧顺棠在美国住了三十几年。我们偶尔通信,偶尔相逢,转眼扑蝶的旧梦都过去,只剩看山的岁月了。前几年他心脏出过毛病,治了一年有余,终于稳定康复,却也从此不再越洋到处旅行了。萧家上一代人在南洋办厂发迹,六十年代星马印度尼西亚政局动荡,家族分产,各散西东,萧顺棠决定留美,在东部读完硕士就定居彼邦了。
这家伙嘴里含着银调羹出世,绝缘尘虑,一生淡泊,不计得失,早年谋个差事打发光阴,晚来到不了逍遥林下的境界,日子毕竟过得挺祥宁的。他有一次对我说,费城一位老华侨还他一个人情债,送了他一幅寒玉堂的楹联,“窗竹影摇书案上,野泉声入砚池中”,挂在厅堂上朝夕相对,满心风雅,问我那到底是谁的联语,我猜是唐诗里的杜荀鹤,他听了更得意。
. 上个月,老萧在电话里忽然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年的玉姐,说是最近在邻州小城老同乡的喜宴上巧遇佳人,勾起多少陈年旧事:“绝代的天香啊!”老萧说,“一晃几十年,怎么就苍老得那么教人心疼。”我不忍心追忆,叫他别再损人了。他不服气,反驳我说,芳草迟暮总该依稀飘着天涯的景色,何苦沧桑成这样:“莫非嫁了数十寒暑还放不下心头那个风流校长?”他说。
Joseh Conrad劝人不要乱采记忆的果实,怕的是弄伤满树的繁花。我也担心有些记忆深刻得像石碑,一生都在;有些记忆缥缈得像湮水,似有似无;另一些记忆却全凭主观意愿妆点,近乎杜撰,弄得真实死得冤枉、想象活得自在;而真正让生命丰美的,往往竟是遗忘了的前尘影事。那是潜藏在心田深处的老根,忘了浇水也不会干枯。
在我的记忆里,玉姐并不美丽,最动人的是那双水灵的大眼睛:深情的涟漪圈圈难散,激情的潋滟随时溅扬,十步之外都领略得到那一潭魔光,月眉、岩鼻、樱唇反而黯然了。我们读初中二年级,玉姐高中已经快毕业了。我们上初三,她迷上我们校长,艳闻成了学校耳语的话题,小城里一些长辈渐渐也在叹息、也在摇头了。
古旧的垄川城向来寂寞,故事很多。城北山峦灵秀,绿意很浓,白色小洋房疏疏落落,尽是殖民时代留下的欧陆遗风。那边的南洋华侨多受荷兰教育,衣着言谈七分洋派,人情难免单薄。城南倒是靠海的平地,唐山模样的深门小院栉比而建,家家过分亲热,燕瘦环肥的流言隔着厚厚的楼板也传得出去。那是半旧不新的五十年代,街上交头接耳的张老板李掌柜脸上都沁出秋色,老舍不得樟木箱子里的民初装束,长年穿着纺绸的衫裤,一条金链横贯胸前,扣的是上衣左边口袋里藏着的古典挂表。
我的老家正好坐落在城南城北的交界地带,宅院西化,内里却是暗香疏影的翻版。红日下山的时刻,我常常到门前游廊上跟萧顺棠他们聊天,路过的汽车里坐的总是洋装男女,靠在三轮车上养神的全是鸳蝴小说的主角。天很热,那些男人的脸像炸子鸡的鸡皮那么油亮;睡过午觉洗过澡的女人也仿佛刚蒸出来的寿桃包子,红红的胭脂和白白的香粉都敷上一层汗气。
一个这样酷热的下午,校长赶来我家跟我父亲关在书斋里密谈了一个多钟头。父亲那几年当了学校校董会主席,写诗的湖北老校长退休,先是来了一位江浙人,身高入云,满口乡音,做了一个学年就调走了。接着是这位三十五六岁的新校长,听说是国民政府教育部派到南洋宣扬中国文化的精英,颇具外交手腕。他长得英俊极了,绝对可以拍戏当小生,身材笔挺,满头浓发,一双眼睛炯炯照人,国字脸上鼻子不高,齿白唇红,倒也加倍衬出他的文人气质和军人雄威。只讲一口标准的国语,不带土土的京腔,谁都猜不出他是河南人。
书斋门一开,父亲和校长满脸肃穆。他们并肩缓缓穿过天井花架,父亲背着手低声说了许多话,校长频频点头。我们躲在远处山石边的树丛中,但见校长眼睛布满红丝,显然好几夜没睡好觉。那天晚上,父亲默默吃着晚饭,心情凝重得很,一围人谁都不敢吭声。
我们学校在南北交界地带的另一端,原是中国国民党支部的深门大院。正院大殿镶满大理石,苍秀似玉,阴凉如春,办公室、图书馆一进一进连进了大礼堂。大殿两边一大片花园新建了几排教室;后园正中是校长寓所,整套客厅、书房、卧房都藏在参天古树的绿荫之中。他们说,玉姐黄昏时分总在校长寓所里指导女佣替校长准备晚饭。他们说,玉姐清晨上课之前也在校长寓所的书房里整理满书桌的文件稿件。他们说,几个小学生炎热正午爬到树上看到玉姐在卧房里替校长捶背。他们说,老校工那年中秋深夜撞见玉姐坐在校长腿上跟校长谈心。
窃窃的流言就这样传遍校里校外。玉姐的大眼睛泛起傲慢而坚勇的亮光,横扫一切疑惑、忌妒、钦羡和不屑的神色。校长天天抿着嘴似笑非笑,眉宇间骤然多了三分愁绪:“忧郁小生,更迷死人了!”我们班上的女同学全晕了。萧顺棠说,老校工有一天喝醉了,跟几个高中生抱怨校董会不该请个这样的女人汤丸当校长:“造孽啊!玉姑娘明摆的是少女情怀,倒也罢了;那堆妇道人家算什么!那几个老闺女会落个什么下场?”
事情越传越缤纷。玉姐没参加毕业典礼就给送去台湾升大学了。四年后我到了台北她还请过我吃饭,进台大念研究院了,傲慢云散,坚勇仍在,大大的眼睛藏着更多的秘密。我读大二那年,老家来信说,校长在耶城跟初中教我英文的林老师结婚,早就改行做生意。到了大三,台北的老同学说,玉姐也结了婚,嫁到加拿大去了。
我当时以为童话终于结束:他们两对夫妇从此快快乐乐过日子。毕业后我辗转移居香港,家里来信说,印度尼西亚政府咬定校长多年从事特务工作,铁证如山,漏夜抓走,关进大牢,林老师四处奔走都没有转圜的余地。又过了四五年,我听说校长出狱了,几经酷打,浑身内伤,常常吐血,熬不了多久就辞世。那阵子,我难免惦念校长和老师,可惜消息零碎,如真如幻,缥缈得很。在我迷惘的记忆里,断断不是主观意愿杜撰的,依然是玉姐那双水灵的大眼睛,傲慢而坚勇,时而是窗竹摇影,时而是野泉溅泪,不变的也许是那份揪心的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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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不一定要读董桥,如果你不怀旧……散文大家董桥说,文字是肉做的。
本书收录董桥所作忆旧小品散文近三十篇,他顺着营造小说的敏感追寻走过的从前,人事、书事、情事,丝丝缕缕,惹人情思,抒发对中国文化无尽的乡愁。语言精细、凝练、隽永。
作者以其对中国传统文化卓越的见识和品位,浅墨淡彩勾描前尘影事,对于笔下那些堪称“骨董”的人,董桥在他们身上寄托了对“从前”深深的相思。
1、如果你要读董桥――董桥说:我扎扎实实用功了几十年,我正正直直生活了几十年,我计计较较衡量了每一个字,我没有辜负签上我的名字的每一篇文字。欣读散文大家,两岸三地华人白先勇、陈子善、林青霞、梁文道等推荐。
2、如果你要读董桥――《从前》小怀旧版,布面精装,毛笔题字,适合珍藏。散文大家董桥说,写作就像美人卸妆。其文笔雄深雅健,兼有英国散文之渊博隽永,与明清小品之情趣灵动。专家说,你一定要看董桥,字字句句都泛着岁月的风采。
3、如果你要读董桥――书法大家张充和为《从前》题写书名,实在难得。“民国最后一位才女”张充和,年近百岁,著有《曲人鸿爪》与《古色今香》,琴曲书画俱通,“合肥四姊妹”更是倾动文化圈。她的书法题赠作品,观赏及收藏价值极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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