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尼卡医生跟一级准尉怀特·哈尔福特合住一顶污渍斑斑的灰色帐篷,他对准尉既害怕又看不起。
“我简直能画出他的肝来。”丹尼卡医生抱怨说。
“画出我的肝来。”约塞连提议道。
“你的肝没问题。”
“这说明你多么不了解情况。”约塞连虚张声势道。他告诉丹尼卡医生,他的恼人肝痛曾让达克特护士、克拉默护士和医院里所有医生着实烦恼了一阵子,因为它既不转成黄疸,也不肯消失。
丹尼卡医生不感兴趣。“你以为你才苦恼?”他问了一句,那我呢?那对新婚夫妇来我诊所那天,你要在场就好了。”
“什么新婚夫妇?”
“有一天来我诊所的那对新婚夫妇。我没跟你提起过吗?她真可爱。”
丹尼卡医生的诊所也很可爱。候诊室里装饰着金鱼和一套最精美的廉价家具。不管买什么,甚至那条金鱼,只要能赊账,他都是赊账购买。至于其他,他以分享诊所收益为条件,从贪心的亲戚那里换取资金。他的诊所设在斯塔腾岛一幢家庭简易住房里,离渡口仅四个街区,往北一个街区就是一家超级市场、三家美容院和两家不诚实的药店。诊所位于街角,可是没什么用。这里人口流动量很小,出于习惯,人们看病总是找熟识多年的医生。账单迅速堆积了起来,他很快就面临失去他最贵重的医疗器械的窘境:他的计算机被收回,随后是打字机。金鱼也死了。幸运的是,就在最黑暗的时候,战争爆发了。
“真是飞来鸿运,”丹尼卡医生严肃地承认道,“很快,别的医生大都去了军中服役,生意一夜间有了转机。转角的位置真的开始发挥作用了,我很快发现病人多得都忙不过来。我提高了给那两家药店的回扣。几家美容院也每周给我拉上两三例人工流产,生意好得不能再好了。可你瞧瞧后来怎么样,他们派了征兵局一个家伙来给我检查体格。我属于4-F类。我给自己做过相当全面的体格检查,发现我不适宜服兵役。你会以为我的话就足以说明问题了,对吧,因为在我们郡医疗界和本地商业改进局眼里,我是声誉良好的医生。但是不行,那没用,他们派那家伙来,只是想查证我是否确实齐髋切除了一条腿,是否确实患了无法医治的风湿性关节炎,毫无希望地卧床不起。约塞连,我们生活在一个缺乏信任、精神价值日益败坏的时代。这真是太可怕了,”丹尼卡医生抗议道,情绪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,“这太可怕了,就连一个持有执照的医生的话,也会被他热爱的国家所怀疑。”
丹尼卡医生被征召入伍,被运送到皮亚诺萨岛做航空军医,尽管他非常惧怕飞行。
“我不用在飞机上到处找麻烦,”他边说,边近视眼似的眨着那对圆亮、棕色而有些生气的眼睛,麻烦就会来找我,就像我要跟你说的那个怀不了孩子的处女。”
“什么处女?”约塞连问,我以为你要跟我讲那对新婚夫妇呢。”
“那就是我要给你讲的处女。他们不过是两个小孩子,却已经结婚,噢,一年多一点了。他们没有预约就来到我的诊所。你真该看看她。她长得真是甜美,又年轻又漂亮。我问她经期是否正常,她居然羞红了脸。我想我一辈子都会喜爱那女孩的。她长得美极了,脖子上戴一条项链,一枚圣安东尼像坠垂在胸前。我可从没见过那么美的胸脯。‘这对圣安东尼一定是个可怕的诱惑,’我开玩笑说——只是想让她放松,是吧?‘圣安东尼?’她丈夫说,谁是圣安东尼?’问你妻子,’我对他说,她可以告诉你谁是圣安东尼。’‘谁是圣安东尼?’他问她。‘谁?’她不明白。‘圣安东尼。’他告诉她。‘圣安东尼?’她说,‘谁是圣安东尼?’我在检查室给她仔细做了检查,发现她还是处女。她在一边重新穿上束腹,再把它钩在长统袜上,我就跟她丈夫单独谈了谈。‘每个晚上。’他夸口道。你看,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。‘我从没错过一个晚上。’他夸口道。他也不是开玩笑。‘我甚至还把这事安排在早上,之后她给我准备早餐,我们吃完再去上班。’他夸口道。只有一个解释。我把他们叫到一起,用收藏在诊所的橡胶模特儿给他们示范性交动作。我把这些橡胶模特儿收藏在诊所,此外还有各种男女生殖器官模型,我把它们锁在不同的柜子里,免得别人说闲话。我是说我曾经有过这些东西,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,连诊所也没了。我现在就剩下这过低的体温,真的让人担心。在医务室给我干活的两个伙计简直一文不值,根本做不了诊断师,他们只会发牢骚。他们以为他们才苦恼?那我呢?他们那天应该在我诊所里跟那对新婚夫妇一起看我示范,好像我在给他们讲从没有人听说过的事情。你绝对没见过谁这么感兴趣。‘你是说这样?’他问我,然后自己摆弄了一会模特儿。你看,我当然清楚哪类人去哪里做这事才能乐得不行。‘行了,’我跟他说,好,你们这就回家去,照我的方法试上几个月,看看怎么样。好吗?’好的。’他们说,非常爽快地用现金付了款。‘过得快乐。’我对他们说。于是他们向我道了谢,一起走了出去。他搂住她的腰,好像急不可耐地要带她回家实践一番。几天后他独自一人回来,对护士说必须马上见我。等人都出去了,他对着我的鼻子就是一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