猪崽子又出现了,坐在岩石突出的边上,带忌妒心的眼光注视着拉尔夫的雪白身躯在绿水里上下。
“你游得不好。”“猪崽子。”猪崽子脱掉鞋袜,小心地把它们排放在岩石边上,又用一只脚趾试试水温。
“太热!”“你还等什么呀?”“我啥也不等。可我的姨妈一”“去你的姨妈!”拉尔夫从水面往下一扎,然后在水中睁着眼游;水潭的沙质岩边隐隐约约地像个小山坡。他翻了个身,捏住鼻子,正看到—道金光摇晃碎落在眼前。猪崽子看来正在下决心,他动手脱掉短裤,不一会儿光了身,露出又白又胖的身躯。他踮着脚趾走下了水潭的沙滩边,坐在那儿,水没到颈部,他自豪地对着拉尔夫微笑。
“你不打算游吗?”猪崽子晃晃脑袋。
“我不会。不准我游。我有气喘病一”“去你的鸡喘不鸡喘!”猪崽子以一种谦卑的耐心忍着。
“你游得不行啊。”拉尔夫用脚啪嗒啪嗒地打着水游回到斜面下,把嘴浸下去,又往空中喷出一股水,随后抬起下巴说:“我五岁就会游泳。我爸爸教的。他是个海军军官。他一休假就会来救咱们的。你爸爸是干什么的?”猪崽子的脸忽地红了。
“我爹死了,”他急匆匆地说,“而我妈一”他取下眼镜,想寻找些什么来擦擦,但又找不到。
“我一直跟姨妈住一块儿。她开了个糖果铺。我常吃好多好多糖,喜欢多少就吃多少。你爸爸什么时候来救咱们?”“他会尽量快的。”猪崽子湿淋淋地从水中上来,光身子站着,用一只袜子擦擦眼镜。
透过早晨的热气他们所听到的唯一声响,就是波浪撞击着礁石那永无休止的、恼人的轰鸣。
“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儿?”拉尔夫在水里懒洋洋地游着。睡意笼罩着他,就像缠绵脑际的蜃楼幻影正在同五光十色的环礁湖景致一比高低。
“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儿呢?”因为,拉尔夫想,因为,因为……从礁石处传来的浪涛声变得很远很远。
“他们会在飞机场告诉他的。”猪崽子摇摇头,戴上闪光的眼镜,俯视着拉尔夫。
“他们不会。你没听驾驶员说吗?原子弹的事?他们全死了。”拉尔夫从水里爬了出来,面对猪崽子站着,思量着这个不寻常的问题。
猪崽子坚持问道:“这是个岛,是吗?”“我爬上过山岩,”拉尔夫慢吞吞地回答,“我想这是个岛。”“他们死光了,”猪崽子说,“而这又是个岛。
绝没人会知道咱们在这儿。你爸爸不会知道,肯定谁也不会知道一”他的嘴唇微微地颤动着,眼镜也因雾气而模糊不清。
“咱们将呆在这儿等死的。”随着这个“死”字,暑热仿佛越来越厉害,热得逼人。环礁湖也以令人目眩的灿烂袭击着他们。
“我去拿衣服,”拉尔夫咕哝地说。“在那儿。
”他忍着骄阳的毒焰,小步跑过沙滩,横穿过高出沙滩的平台,找到了他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,觉得再穿上灰衬衫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。随后他又爬上平台的边缘,在绿荫里找了根适当的树干就坐下了。猪崽子吃力地爬了上来,手臂下夹着他的大部分衣服,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根倒下的树干上,靠近朝向环礁湖的小峭壁;湖水交错的反射光在他身上不停地晃动。
一会儿猪崽子又说开了:“咱们得找找别人。咱们该干点事。”拉尔夫一声不吭。这儿是座珊瑚岛。他避开了毒日的煎熬,也不管猪崽子那带凶兆的嘟哝,还做着自己快乐的梦。
猪崽子仍顺着自己的话题往下说:“咱们有多少人在这儿?”拉尔夫走上前去,站在猪崽子身旁回答:“我不知道。”在暑热烟霭的下面,一阵阵微风拂过亮光闪闪的水面。微风吹到平台时,棕榈叶片发出簌簌的低吟,于是,模糊的太阳光斑就在他俩身上浮掠而过,像明亮的带翅膀的小东西在树阴里晃动。
猪崽子仰望着拉尔夫。后者脸上的阴影全反了;上半部是绿茵茵的,下半部由于环礁湖的反映,变得亮闪闪的。一道耀眼的阳光正抹过他的头发。
“咱们总该干点事吧。”